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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六合一统》第二章:各怀鬼胎

四年前,赵太后根据卦象的指引,向嬴政提出,自己不宜久居咸阳,应当出宫避祸,便携嫪毐迁居雍城的行宫,经此两年,夏太后辞世,才搬回甘泉宫。

甘泉宫内,红色帷幔如烈焰,投下微弱的红光,照亮了房间中的青铜器皿和华丽陈设。在这醉人的红色之中,一张红榻宛如一朵怒放的玫瑰。

赵太后站在房间的中央,当她看到门口的嬴政,美丽愁容渐渐柔化为淡淡的欣喜。她款款走向嬴政,华服如绸缎般飘逸,展现出她婀娜的身姿。微风拂过,房间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。

这扑鼻的香气让嬴政不禁皱起眉头,又很快平复,将内心的一切纷繁情绪深深地藏于那一双墨色眼瞳之中。

 

“政儿,听闻你在外遇袭,如今可安好?”

“母后,孩儿无事,让你费心了。”嬴政在赵太后面前,整个人都收敛起来,举止温文尔雅,毫无防备之态,一如往昔,还是赵太后记忆中的那个嬴政。

赵太后自然地牵起嬴政的手,轻瞥了一眼门口的盖聂,继而将嬴政引入房室之内。

盖聂目视前方,不为所动,依然伫立在门口,不肯挪动半步。

赵太后似习惯了般,将嬴政引至坐席,取出备好的茶和吃食。

“政儿,你这一趟出宫,看你脸色都瘦了不少。我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月牙饼,快来尝尝。”

嬴政拿起面前的月牙饼,缓慢咀嚼着,母后已经多久没有亲手做这个了,尝起来倒是和记忆中的感觉一模一样,极为酥脆,既鲜美而不腻,又纤瘦而不枯,令嬴政不禁多吃了一块。

赵太后见嬴政吃得香,感慨自己手艺不减当年,认真打量着嬴政,见其确实没有事情,才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。

“这次你遭到罗网袭击,我未曾想吕不韦如此胆大妄为,竟敢加害于你。”

“此次袭击虽是罗网所为,却不一定是相邦指使,我们不宜轻易定罪。相邦为大秦多年,一直忠心耿耿,劳苦功高,也可能遭人妒忌,故意陷害他。我们必须查清真相,以免误判忠臣,让忠臣寒心,令秦国失去栋梁之才。”

“政儿,你尚年幼,未深谙人心。吕不韦如今权倾朝野,心机深沉,野心勃勃,说不准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
“相邦位极人臣,何必冒如此风险加害于孩儿?难道他还想染指秦王之位?一旦如此,朝野上下绝不容他,这无疑是自取灭亡,相邦不可能如此不智。母后应知,能命令罗网之人不止相邦,也可能另有他人。”

“不可能是其他人,绝对是吕不韦下令的。”

“母后为何如此确定?可切莫轻信谣言。”

嬴政疑惑地注视着赵太后,似不解其意,赵太后被看得有些心虚,不由回想起前几日与嫪毐的交谈。

那日,他们刚经历了云雨,她依偎在嫪毐怀中,嫪毐借机向她汇报嬴政遭罗网刺杀之事。

赵太后听后又惊又怒,但又想不通吕不韦为何要做这等蠢事。

嫪毐初闻此情报时,也是无比恼火。若说吕不韦创立了罗网,是罗网实际的掌权人,那么他嫪毐则是罗网内部统领,也可以对罗网直接下令。嫪毐能从吕不韦手中夺得这块肥肉,全赖赵太后从中周旋,让他能顺利介入罗网内部事务。

这次,吕不韦竟然绕过他,直接命令罗网,这不是想嫁祸于他吗?若秦王真被罗网杀死,消息一旦传开,他也难辞其咎。

想通这一点,嫪毐立刻前来找赵太后以示清白,并将矛头指向吕不韦,分说其中猫腻:“随着秦王年龄渐长,吕不韦害怕不能将其完全掌控,等秦王加冠亲政,就会分薄他的权力。吕不韦趁秦王外出时将其除掉,以扶持幼主登基,他就可以继续摄政总揽大权。即便罗网的行动被人揭露,吕不韦也可以嫁祸于我,他既可安然脱身,也可以除掉我。这是一石二鸟之计。”

“那你呢?你想伤害政儿吗?”涉及到嬴政安危,沉迷雨水之欢的赵太后,忽然恢复了一丝清明。

嫪毐心下一惊,立刻喊冤:“太后娘娘,我决不敢如此。我如今的权利都是你为我精心谋划的,你是当今秦王生母,秦王最听你的意见,你的要求,只要没有吕不韦从中作梗,秦王必然会答应。相对于吕不韦,我们在朝堂上的地位远不如他,一旦失去秦王,我们将孤立无援。如此,我又怎敢伤害秦王?”

赵太后深以为然,白了嫪毐一眼:“何必如此惊慌,谅你也没这个胆子。”

嫪毐粗旷的脸上浮现讨好之意:“还是太后英明!”

随即,双臂一振,将太后整个人拦腰抱起,继续之前的床第之欢。

从回忆中回神,赵太后越发坚信是吕不韦所为,于是为嫪毐解释道:“你是觉得长信侯?但他根本没有理由害你,他的靠山是我,敢害你,必然被我厌弃,失去一切,绝不可能是他。”

“是吗?母后当真如此确信?”

赵太后想起了那两个私生子,迟疑了一下,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吧,但我仍然不相信相邦会如此做,若母后实在担心,就安排孩儿亲政,到时就可以制衡相邦。”

“不可!”

“为何?”

“呃,你还年幼,现在还不足以与吕不韦抗衡。还是让为娘从旁协助,这样我才安心。”

“寡人亲政之期已推迟将近两年,如今二十二岁生辰将至,寡人的孩子都已经两岁,已经不小了。”

“若你是普通人,确实是不小了。可你是一国之君,家国大事每一件都很重要,不能有半点差错,若因年轻犯了错,对大秦是祸非福。”

“母后,你就如此不信任寡人?”

赵太后见嬴政生起气来,语气立马缓和了下来:“不是,我怎么会不相信你?只是做娘的总是不放心孩子,我担心政儿压力太大。吕不韦毕竟执政多年,深谙权谋朝政,和他相争你会吃亏。现在就让为娘辛苦一些,待你完全掌握了治国之道,再行还政也不迟。”

嬴政盯着赵太后良久,她依然不愿松口还政于他,嬴政内心再一次失望,眼神暗了暗道:“寡人明白了,会再考虑的。”

赵太后见气氛突然冷淡,也不愿继续讨论此事,转而说道:“政儿如今回宫,吕不韦虽然不敢再行刺杀,但还是不得不防,政儿身边的护卫也要加强。若是政儿不介意,可让长信侯派人保护你。你身边的盖聂,虽然长得俊俏,但武艺可不是靠外表的,还是要多加小心才行。”

“母后,盖聂强不强,不妨让长信侯与他一试高下!”

赵太后一时间语塞,她对嫪毐非常了解,除了某方面天赋异禀外,其他方面实在不够看。

嬴政慢条斯理地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着,向赵太后告退:“时辰已不早,寡人刚刚回宫,还有不少政务需要处理,以便更快达到母后的要求,掌握治国之道。”

 

吕府内,吕不韦也得到了秦王嬴政平安归来的消息。

吕不韦起初得知罗网刺杀秦王的消息后,大为震惊,因为他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。现在唯一能够指挥罗网的人除了他自己,就是嫪毐。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嫪毐故意为之,以此陷他于万劫不复。

吕不韦的疑虑并非无的放矢,这就要说到嫪毐与吕不韦之间的恩怨纠葛。

起初,嫪毐是吕不韦进贡给赵太后的,赵太后也很满意,几乎将吕不韦抛之脑后。

赵太后自从有了嫪毐,整日贪念鱼水之欢,不久之后便怀孕了。为了避人耳目,赵太后和嫪毐便搬去雍县的行宫居住,诞下了一个男婴。

从此,她便整日悉心照顾婴儿,并不关心朝堂之事,但她对嫪毐的宠爱却日胜一日,对嫪毐的要求总是尽力满足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,嫪毐并不甘心困于深宫,便要求赵太后给他安排一个官职。

初时,赵太后只是让嫪毐管理雍县行宫的事务,以试探群臣的反应,而群臣无一例外的都保持了沉默,包括华阳太后和吕不韦。

华阳太后不愿因为这些小事得罪赵太后,从而和秦王离心。

吕不韦则是非常感激嫪毐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,让他从这段危险的关系中脱身。尽管吕不韦知道嫪毐很短视,经常提出许多要求,但他并不认为嫪毐会脱离他的掌控。嫪毐在他手中不过是一颗棋子,可以随吕不韦摆布,因此,他并未拒绝赵太后的要求。

 

此后,赵太后的胆子日渐膨胀,嫪毐的要求也愈加过分。三年前,赵太后再次怀孕,为了孩子能有立身之地,赵太后对嫪毐越发上心。短时间内,嫪毐便从一个宦官晋升为雍城的卫尉,控制了雍城的戍卫部队,这一时间,嫪毐的权势迅速攀升。

嫪毐掌握权力后,就效仿吕不韦,开始广收门客。只要投奔嫪毐的人都会被安插到关键位置,因此投奔嫪毐的人也是越来越多,甚至一些曾效力于吕不韦的门客也纷纷改投嫪毐门下。

其中,就有一些曾为吕不韦出谋划策、对巩固吕不韦地位发挥重要作用的门客。嫪毐皆委以重任,并由此获悉了吕不韦的众多秘密。

吕不韦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,派人追问嫪毐,嫪毐回应:“相邦可纳门客,我亦能如是。至于门客选择何人归附,皆系个人意愿。若我的门客归附相邦,我亦不能强迫其反志。”

吕不韦终于认识到他已无法控制嫪毐,后者已不再是他的助力,反而成为一种威胁。吕不韦开始限制嫪毐提出的种种要求。

这无疑使得嫪毐对吕不韦产生了敌意,两人就是在这种摩擦中使得斗争不断升级,虽然吕不韦占尽上风,但由于嫪毐与赵太后特殊的关系,加之嫪毐进宫也是吕不韦一手策划,吕不韦也不敢冒然作出过激的行动,只能暂时按耐住心中的愤怒。

 

两年前,夏太后辞世,赵太后便更加没有了顾忌,开始变本加厉的赏赐嫪毐,从雍城的卫尉,到咸阳令一直升到了上大夫。

秦王是个孝顺温厚之人,对赵太后全然信任,对于赵太后对嫪毐的提拔,他都无所异议。很快,咸阳的戍卫部队也被嫪毐掌控,并从吕不韦手中抢夺了罗网的部分指挥权。此时吕不韦更加投鼠忌器,对嫪毐无可奈何。

 

去年,嫪毐终于抓住机会,派出罗网成功刺杀成蹻。因平定叛乱有功,被封为长信侯,嫪毐的势力不断扩大,已经对吕不韦产生了很大的威胁。

嫪毐的野心日益膨胀,已经表现出无法忍受和吕不韦同属一个屋檐下的态度,他也想要踩着吕不韦登顶相邦之位。

 

吕不韦根本没有想到,当初他为自己设下的这个保险,竟然成了一颗定时炸弹。

吕不韦当即找来门客,商议对策。

“此事,我该如何应对?”

“相邦可直接向大王禀告,大王虽然孝顺,但绝非愚蠢之辈。他对相邦也极为信任尊敬,只需相邦为大王分析利害关系,大王必能明辨是非。”

“只是嫪毐真的会因为要陷害我,而妄图害死大王吗?嫪毐虽然狂妄,但非蠢才。一旦大王丧命,对嫪毐也没好处,他自己也可能脱不了身。”

“相邦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

首先,从情报来看,在嫪毐眼中,大王温润可欺,没有主见,就是相邦和两位太后手中的傀儡,王位上坐着的是谁,他都无所谓。若大王遭害,大王长子扶苏即位,并不影响嫪毐如今的地位。

其次,因两个私生子的缘故,赵太后对嫪毐宠爱有加,不会让他出事,他既然敢行刺,肯定是有所准备,必然能够洗清嫌疑,从而嫁祸于相邦。

最后,还是因为私生子的缘故,他怕大王得知此事,会在相邦的支持下,不顾赵太后的阻拦,气愤之下杀了他。秦王再温和,但也不是泥塑的,私生子的事一旦传开,不仅会影响大王的颜面,也会让很多人对大王的王室血统产生疑虑,从而影响王位的稳固。”

“如此说来,嫪毐有动机杀害大王。”吕不韦大喜,于是义正言辞地说道:“大王今年就要过二十二周岁的生辰,按理就可以束冠亲政,只要我们将赵太后私通嫪毐之事告诉大王,大王一旦亲政,必然要处置嫪毐。”

“赵太后和嫪毐必然也清楚这其中的关系,我担心赵太后不会这么容易把秦王印玺交出来。”

“你的思虑很周全,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,但赵太后越是想把持权力,拒绝还政于大王,大王就会更加怨恨,必然认为是嫪毐从中捣鬼,亲政后就更加不会放过嫪毐。”

“相邦打算如何让赵太后还政?”

“要逼赵太后还政,就要请华阳太后出面才行,华阳太后早就对嫪毐的所为感到厌恶,她老人家肯定会出来帮忙的。”

“确实,这不仅表明嫪毐有谋害大王的动机,也显示了相邦愿意还政于大王,并没有生出不臣之心,从而让相邦摆脱嫌疑。”

吕不韦听罢,抚掌大笑:“如此甚好,我即刻就去面见大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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